黃四娘很漂亮!她個子高高的,皮膚白白的,知書達理,溫文爾雅。母親說:“黃四娘愛花,院子里種了好多花。”眼下正是春天,我分明感受到絲絲縷縷的花香正從她家姹紫嫣紅的院子里吹拂過來,令人心醉神迷。母親又說:“黃四娘包的薺菜餃子可好吃了!”天哪,薺菜餃子我最愛吃了。我的心瞬間被黃四娘俘虜了,滿滿都是激動的喜悅,飛快朝她家奔去。
黃四娘家在蜿蜒的小徑旁,花朵競相綻放,粉紅的、雪白的梅花正吐露灼灼芳華。它們在高高的枝頭孤傲高潔地綻放。“俏也不爭春,只把春來報”,迎春花在柔軟細長的枝條上簇擁著怒放,嬌嫩的花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像一群身著黃色衣裙的妙齡少女翩翩起舞于春風里。桃花搖曳著酡紅的裙裾,嫣然含笑,豐盈高雅,搖曳生姿。
“綠楊煙外曉寒輕,紅杏枝頭春意鬧”,杏花更不甘落后,輕紅淡粉,絢爛著、嬌媚著、芬芳著,一樹樹一枚枚柔嫩的花瓣,喧鬧在枝頭,呼春風,喚日月。梨花、海棠花,也次第開放……所有的花,在春風里,爭相張開了爛漫的笑臉,一派天真,在春風里欣欣向榮。我端詳著那些花,驚嘆——萬紫千紅總是春!清晨的露水順著花瓣滴落,在鵝卵石小徑上敲出叮咚的樂曲。
花海中,各色蝴蝶穿梭于花間,時而盤旋,時而停歇,仿佛在與花朵們淺唱著春天的故事。蜜蜂是最忙的了,它們鉆進鵝黃的花蕊里打滾,沾了滿身香甜的金粉也不肯出來。檐角的風鈴被裹著花香的東風撫響,叮叮咚咚落進風里。看那花間枝頭棲落的自由自在的鳥兒,歡快地如癡如醉地高歌著。它們清脆悅耳的歌聲,與花香、蜂飛蝶舞共同構成了一幅和諧美妙的春的水墨丹青。
花影深處,黃四娘慢條斯理地繡著一只白底紅桃花的鞋墊,她靈巧的手指在針線中穿梭,可她的眼卻盯著花兒沉思冥想。醉人的花香浸入她的心靈,她的心也散發著芳香。碎玉似的花瓣簌簌落在她烏黑蓬松的發間、肩頭,仿佛這滿蹊的春色都爭著與她親熱。看到我,她舉起繡好的桃花笑道:“是樹上的桃花好看,還是我繡的桃花好看?”我接過她繡的桃花看了看,大笑道:“黃四娘最好看!”
“城中桃李愁風雨,春在溪頭薺菜花”,我想起辛棄疾詠薺菜的名句,高興地喊道:“黃四娘,我們一塊去田野里挖野菜,我想吃你包的薺菜餃子!”她放下手中的針線,找來竹籃和鏟子,攜著我向廣闊無垠的田野里奔去。
田野里長滿了各種野菜,薺菜、二月蘭、黃花苗、馬齒莧、灰灰菜、野蔥、水芹菜……最好吃的是薺菜。我們各拿一把小鏟子,蹲在地上搜尋。她邊挖邊笑盈盈地唱著:“薺菜馬蘭頭,姐姐嫁在后門頭……”嫩生生的薺菜,舉著爪子般的鋸齒小葉在微風中向我們招手。
水靈靈的嫩薺菜,洗干凈,焯水剁碎,和豬肉泥一塊調好味,餃子餡就成了。黃四娘家的炊煙在夕陽下的花叢間裊裊升起。當熱騰騰的餃子端上桌時,我不顧燙嘴,夾起一個大口咬下,汁水四溢,又鮮又香。那是春天送給我們的最美味的食物。我和黃四娘坐在花影幢幢的窗前邊吃著餃子,邊喝著她親手釀的浸著花香的米酒,看夕陽把滿園的花染成琥珀色。真美啊!一喝酒,她的臉就變得紅撲撲的,鼻尖上溢出大大小小的圓溜溜的汗珠,就像她院中的那些帶露水的花兒一樣,愈發的美麗動人。
黃昏,我與她攜手在花下漫步,暗香浮動,花與人相融相生,美到地老天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