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長江,看珠江,最美最美還是家鄉九洲江……”甜美的歌聲一下把我引回到家鄉的母親河——九洲江上來了。
九洲江,發源于廣西陸川縣沙坡鎮秦鏡村的文龍分水坳,經博白縣文地鎮流入廉江石角鎮,在廉江境內流經河唇、吉水、橫山,在安鋪的高墩村分為南北兩支,分別經安鋪、營仔兩鎮注入北部灣。九洲江全長162公里,集雨面積3337平方公里,年均徑流量31億立方米。
九洲江水源源不絕從上游帶來大量泥沙,在出海口淤積成灘涂,天長日久,便在安鋪、營仔之間形成了一片沖積平原——九洲江三角洲。我的老家便在這塊富庶的三角洲上。小時候,我便是跟隨父兄在這片河溝縱橫、河溝里全是魚蝦的土地上捕魚、捉蝦、挖蟹、摸蜆、耕作……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這塊土地上耕耘,繁殖生息,九洲江養育我們,九洲江是我們的母親河。
九洲江河道彎曲盤旋,兩岸綠樹成蔭,江水瀲滟,山水秀麗,景色怡人。是我印象中最美麗的河流。
清晨,日出江花紅勝火,春來江水綠如藍。碧藍的江水,在剛露臉的太陽的映照下,泛著微微的波光,如同繁星點點墜入水中。那細細的波紋是江水輕曼的呼吸,無聲地訴說著新一天的開始。遠處的山巒,也顯露出黛青的影子,像是守護九洲江的巨人。
太陽慢慢升起,岸邊的樹林里,小鳥在追逐、在對歌,鳥鳴如簧,此起彼伏,清脆悅耳。更有那美麗又勤快的翠鳥,早早佇立在水邊的柳枝上,雙眼緊盯水面。水面魚影一晃,翠鳥如閃電一般扎入水中,叼起小魚又快速飛回還在搖曳著的柳枝上。翠鳥的身影,為清晨的江上增添了生機和靈動。
江面上,小漁筏像樹葉一樣漂浮。早起的捕魚人在放簾網、起罾、收漁籠、拋網,在向慷慨的九洲江索取饋贈。那拋開的漁網,在空中展開一道優美的弧線,然后優雅地落入江水中,與清晨的江影,融為一幅充滿著生活氣息的畫面。
這個時候,我提著魚簍,跟著大哥到河邊拋網捕魚,家中大小一天的菜肴,就靠大哥這張拋網了。我們家沒有漁筏,大哥就站在河邊向河里拋網。我非常佩服大哥的捕魚技術,他能把漁網拋撒得又遠又圓,并且每網總有捕獲:不是鯉魚就是鰱魚、鳙魚,甚至連最難捕捉的黑魚、塘虱魚都有。他只是分別在十個地方撒網,撒完十網他就匆匆忙忙趕去出早工了。我相信,大哥為探出什么地方有魚,在這沿河上下肯定撒了成百上千次網,經歷過無數次空網的失敗,才探出哪兒暗流急,哪兒水緩,哪兒有魚,哪兒無魚,哪兒魚多,哪兒魚少。他把魚多的地方固定為自己每天撒網的網埠,做到了網網不落空。
正午,驕陽當空,烤得空氣都熱烘烘的。低處水田的禾苗,在陽光下茁壯成長;高坡田的花生、黃豆卻因久不下雨,河水又灌不上去,葉子都顯得蔫縮了。河邊,幾個健壯的農婦架起水車,往高坡的花生、黃豆地車水。她們跨上水車轆架,手扶橫杠,嫻熟地踏著水車,水車的葉輪快速轉動,河水被水車葉片順著水槽“驅趕”上高岸,沿著水溝汨汨的流入高坡田,花生、黃豆喝足了水,又有了勃勃生機。農婦腳踏水車,嘴里交談著家長里短的私己話,說到忘情處便放肆大笑。那銀鈴般的笑聲,宛如百靈鳥歡鳴。
水田水溝里,幾個赤腳光腚的小童在戽凼、挖泥鰍、摸蜆,弄得滿頭滿臉都是泥巴。水車、農婦、小童,構成了一幅充滿農家樂趣的田園水彩畫。
傍晚時分,一道殘陽鋪水中,半江瑟瑟半江紅。江面被夕陽染成了紅色。水波蕩漾,如絲綢般飄動。十幾艘早出的漁舟披著夕陽歸來了,漁翁站在船頭,身影被夕陽投射到江面,如同一幅幅幻燈影。漁翁們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疲憊,但更多的是收獲后的喜悅。這里是閘口,咸淡水交匯處,魚的味道特別鮮美,特別受歡迎。橋頭,很多從安鋪、橫山等墟鎮趕來買魚的人在等著。船靠岸后,不一會工夫,魚就被賣光了。
江邊的曬場上,收割稻谷的村民收工了,他們披著晚霞的余光,每人都挑著滿滿的一擔稻谷,臉上藏著豐收的笑容。稻谷小山般堆在曬場上,待明天太陽升起再攤開晾曬。人們在大聲夸獎著稻谷的質量,在贊美今年的好收成。曬場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。
江邊的草叢中,幾個勤快的少年在蒼茫暮色中,往河里放置魚笱蝦籠。他們把米糠炒香,與蚯蚓、薯粉加水搗成一個個糠團,放入竹籠作魚餌。夜里,貪吃的泥鰍、黃蟮、塘虱、胡子鯰還有蝦、蟹甚至甲魚等水族出來覓食,聞到竹籠中糠餌的香味,便鉆進去大快朵頤,可是再也鉆不出來了,第二天便成“俘虜”了。
晚霞中的九洲江,既美麗又熱鬧。市文化館的周樹勇先生寫詞贊道:“殘陽斜照木帆舟,染云流,映江流。江水微瀾,漁唱曲悠悠。玉樹金灘投倩影,潮涌涌,意滔滔,古渡頭”。
政府實施“百千萬工程”后,九洲江兩岸河堤按百年不遇的防洪標準,加大加寬,堤頂修了水泥硬底化道路,河水閘已成為集交通、蓄水灌溉、發電、養殖、紅樹林保護、文旅于一體的綜合性項目。河堤上種植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,如杜鵑花、三角梅、美人蕉、桃花、柳樹等,一年四季,楊柳搖曳,草木茂盛,百花依序開放,與閃爍的江水相映,一幅令人神往的美景。沿河還修建了觀江長廊、親水棧道、紅樹林保護園,打造許多觀景的亭臺樓閣,吸引眾多的游客流連忘返。
如果乘游艇沿著安鋪河出海,入營仔河直至河水閘作環江一游,你會發現九洲江有更多“藏在深閨無人知”的美麗景點,使人流連忘返,樂不思歸的。
趁漲潮時,從橋頭的親水棧道登船,沿河西下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觀江長廊,長亭接短亭。曾經荒蕪的河灘,如今變成生機勃勃的生態樂園。
西下,河畔就是著名景點——安鋪文筆塔。此塔始建于清同治二年(公元1863年),高八丈,三層。文革時期,文筆塔被拆毀。1988年,安鋪各界人士在原址重建。新建的文筆塔高七層,33米,聳立河畔,飛檐如翼,曲欄雕花,銅鈴輕鳴,古韻悠悠。登塔遠眺,田疇如鏡,綠苗如茵,牧笛悠揚,鷺鷗起舞,河上潮水滔滔,白帆點點,絡繹不絕。塔內供奉文曲星君,香火裊裊,文人學子常來叩拜,祈求文運宏開,金榜題名。古塔靜立,守護文脈。詩人張治平先生有詩贊道:曾經滄海百余年,屹立江邊鎮大川。曉伴朝暉酬學子,暮追晚靄喚歸船。方聞牧笛吹聲送,又有漁舟唱韻傳。喜看民安欣國泰,教人能不賦詩篇。
再往西行,便是聞名粵西的“桃花島”。這個“桃花島”可不是金庸筆下的桃花島。這個江心小島原來是江邊河插村的原址,因河道改造,河插村搬到堤內了。這個地方綠樹茂密,桃花遍地,不知誰給它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——桃花島。鄉間有一位愛鳥人士在島上設立一個“愛島驛站”,救護受傷的白鷺、灰鶴、飛雁等野鳥。漸漸地,此地成了鳥的天堂,每到傍晚,成群結隊的鳥兒歸巢,漫天盤旋,“落霞與群鷺齊飛,江水共長天一色”,景觀壯麗,成了網紅的打卡地。
沿河直下,河漸漸變闊,河灘上長著莽莽蒼蒼的紅樹林,茂密如山。白鷺、白鶴、白鸛、海鷗等珍稀水鳥成群結隊在紅樹林的上空盤旋,在淺灘覓食,在樹枝上追逐、嬉戲、作巢、繁衍后代。它們優雅的身影與造型奇特的紅樹林、藍天白云、清澈的江水交相輝映,構成一幅絕美的畫卷。
游船掠過夾岸的江口村莊——久壽埇和犁頭沙,便進入浩瀚的大海——北部灣了。靠著岸邊轉向北,不到兩個小時,可以見到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上,一道長堤巨龍般盤踞碧海,昂首挺立,堅不可摧的身軀如銅墻鐵壁,攔住了排山倒海的海潮。浪濤輪番撲擊長龍,激起沖天浪花,被巨龍牢牢擋住,只好無奈敗退。巨龍劈波斬浪,巍然屹立。在巨龍的懷抱里,三萬畝養殖場水面平靜如鏡,波光粼粼,魚游蝦躍,鷺鷗低翔,好一幅平安而寧靜的景象。
這便是名聞遐邇的廉江新景“營龍臥波”。登上營龍長堤,遠望大海,白帆點點,千舟競發;俯瞰營龍蝦塘,方塘如鏡,星羅棋布。養蝦人放食時,撒一把飼料,密密麻麻的魚、蝦浮出水面,爭著、搶著、鬧著,魚歡蝦跳,好一幅豐收的景象!
蝦塘上,已裝上一片片光伏發電板。利用光能發電,這三萬畝蝦塘,又是一個巨大的發電廠!
游船穿過營仔橋,轉過幾道河灣,水環堤抱的北仔村躍然眼前——這是著名作家黃康俊的家鄉。岸青水碧,綠水迂回,天地靈氣仿佛在此匯聚,滋養出一方獨特的水土。正是這山水相依與眾不同的靈秀之地,孕育了黃康俊的文學才情,讓他筆下流淌出與眾不同的風景與情懷。
繼續前行,不遠處便是旅途的終點河水閘了。忽然,前面前傳來了青年男女清脆悅耳的對歌聲。那年輕漂亮,貌美如花的姑娘放聲唱道:
如鏡的水,照出誰的美?
悠悠的小船,載滿著誰的嫵媚?
水映著山,山浮于水,山水交融,
把誰的心頭陶醉?
對面船的矯健后生用粗獷的歌喉回應:
如鏡的水,照出你的美。
悠悠的小船,載滿你的嫵媚。
水映著月,月浮于水,鴛鴦戲水,
把我的心頭醉。
悠揚的歌聲,越傳越遠,響遍了九洲江上下。